实习生 罗宜淳
51岁的货车司机张义文已经在上海嘉定区的浏翔公路边生活12天了。
他3月28日从湖北出发送货到上海浦东,当时听到的消息是4月1日5时上海解封。他算好了时间入沪,但就像他说的“计划赶不上变化”。经过黄浦江隧道时,张义文被交警拦下,理由是疫情依然严重,需要“防疫物资通行证”。
张义文停车的位置 受访者供图
张义文的车是江苏的,无法申请,他只能滞留在浦西,第二天,浦西也被封控了,他试图上高速折返,又被“赶”下高速,理由是疫情防控,只进不出,出入也需要通行证,张义文形容他“进不去也退不出”。
按照原计划,3月份他应该在上海和湖北间往返送货,上海本轮疫情趋重时,他不在上海,但行程卡上已经“带星”,去其他地方也不方便,他决定还是往上海送货,本想掐着解封的时间点,没想到被卡住了。
刚开始滞留时,张义文并不慌张,从业19年,他像很多货车司机一样,以车为家,棉被衣物是常备物品,在不到1平方米的空间里,被子一卷,就睡一觉,“在外面工作嘛,总不能和家里比”。
张义文在车内睡觉。受访者供图
吃饭是最大的问题,买不到物资,张义文不知所措。他在“跑长途”的微信群里求助同行,但此时“上海的高速公路已经很难进出了”。他打不通12345政府服务热线,就打了110,当地派出所民警前来询问张义文的具体情况,他提出需要解决饮食问题,警官回去汇报后,指定了周围的大宏村作为供应点。
大宏村位于上海市嘉定区马陆镇,浏翔公路正好纵穿村落。张义文的货车停在一个公交站点,最近已经没有公交车经过了。张义文说,打过110后,第二天开始,每一天都有负责的村民把盒饭放在指定地点。
对张义文来说,盒饭的菜很丰富,是“平时在家也不一定能吃得到的”。张义文有点哽咽:“村民每回送饭过来,我感觉眼泪都要掉下来了,一个出门在外的人,你能明白那种心情吗?”
张义文的驾驶舱内景,水是村里提供的。受访者供图
他没有送饭村民的联络方式,因为戴着口罩,只能看见村民的笑眼,他不知怎么表达,只一个劲说着谢谢。公路对面一家工厂的老板是湖北人,值班人员看他的货车停在路边多天,前来打听。了解清楚后,湖北老板也热情地送来了饭菜,对此,张义文“除了感谢就是无尽的感动”。
“每天盯着手机看上海的最新情况,睡觉也不安稳,在车里翻来覆去,四五点就醒了,想着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,12天待在这里,什么都没干,真的有点崩溃。”他也不敢离开,因为不知道下一个被拦住的地方有没有食物供给。
张义文想要做些什么,每天无所事事让他愧疚,“我都不知道这个饭怎么吃得下去”。他认为既然自己已在上海滞留,即使回到家,行程卡上带着星号出行也不方便,“与其浪费时间,倒不如做些对社会有意义的事”。
当时,村里的一个农产品展示中心积聚了许多外地来的物资,要先从半挂车的集装箱卸下来,再用塑料袋装好用车载运出去,很多人忙得脚不沾地。张义文提出给他们当义工,帮忙装运物资,出于防疫考虑,该单位婉拒了。
张义文这些天观察到,村里的物资转运点需要大量人工,专业的装卸工不够,天气渐渐炎热再加上堵车,许多瓜果蔬菜还是烂在了路上。他读到一篇文章,2500万上海人民,即使每个家庭需要5斤青菜,最少也得500万份。“500万份啊,这需要多少人的努力啊!”他感叹。
“很多上海市民物资补给困难,但政府没有忘记我,我非常感动。”他在微信公众号上看到中国青年报推文征集求助信息,“不抱希望”地试了试,求助一张让他进上海帮忙的通行证,他想要把货车上的货卸下后,去支援上海的物流。
但张义文仍然面临着许多问题。12天来他做了两次核酸检测,都是“蹭”村里的集中检测,有些地方甚至需要24小时的核酸证明,往往是结果还没出来就已经过期。他开着货车到医院去也被劝返,想去帮忙但不知道向哪里申请通行证,不知道还要在公路上等待多久,车里的货能否在终点卸下以便他去增援上海物流。家人虽支持他的想法,但也担心他感染。油价飞涨,他的收入越来越不稳定。
张义文在货物运输箱上吃饭。受访者供图
张义文不是唯一遇到这种情况的货车司机。目前全国部分高速公路封闭,物流运输受阻,司机们在高速出入口进退两难。
两年前,武汉遭遇新冠肺炎疫情,张义文也曾开着他的货车运送过“蓝天救援队”的抗疫物资,他认为只要防护好了,不必担心感染。谈及回报,他说:“钱不是万能的,但这些送的物资真的是暖心窝的,一起努力,才能一起共渡难关。”
“我没什么故事,并不是很高尚的人,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。”张义文强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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